今天我们不科普,来谈谈清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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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们不科普,来谈谈清明

说到清明节,你们会想到什么画面?

细雨打湿墓碑,纸扎的花圈鲜艳而肃穆。火光在微风中摇曳,一吊吊纸钱化作轻烟,在空中留恋一阵后,消失不见。草地新绿,野花零星,祭扫的人群三三两两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。

清明,一个与祭奠和怀念有关的节日。但往往当孩子天真地问起什么是清明,我们才发现人们总是宁愿保持沉默,也不愿意谈论死亡。

一、我们避讳谈论死亡,到底缺失了什么?

我们对死亡向来讳莫如深。小时候问爸妈,“死是什么?”会得到这样的答案:“等你长大就知道了。”“就是睡过去了再也不会醒来。”“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,不会再回来了。”我们理解死亡所带来的的痛苦,失去过亲人或朋友的人能体会,这种失去不是一时的狂风暴雨,而是一辈子的潮湿。然而视死亡为禁忌,“死者为大”一个词,就堵住了关于死亡的大部分探讨。

《人生大事》剧照

英国丧亲心理辅导师茱莉娅·塞缪尔曾在采访中提出,死亡也有“好的死亡”和“坏的死亡”:

“英国有80%的人希望在家中死去,身边围绕着爱人,这是好的死亡;而上着呼吸机死去,是一种糟糕极了的死亡方式。”生老病死主要是身体层面的问题,而爱与幸福则更多是精神层面的。医学与人文碰撞,我们开始思考,是否还能从其它角度,来面对这场以“死亡”为主题的别离。

二、如何理解死亡?如何与亲人告别?

西方人或许比我们有更早的死亡教育,他们会这样来帮助孩子们理解死亡:

①在美国小学,学校会邀请家长一起参加死亡教育课,陪同孩子一起到殡仪馆听殡葬业人员授课。

②在英国,健康教育的标准也包括了“死亡和丧失”课程。教育部门认为,这门课程将帮助孩子们“体验遭遇损失和生活方式突变的复杂心情”,并且学会在各种“非常情况下把控住对情绪的控制力度”。

③在德国柏林的学校,殡仪馆工作人员和临终医护人员会被邀请到课堂。孩子们会扮演角色,模拟体验遭遇不幸时的复杂心情以及怎样控制情绪。德国学校还会组织青少年到法庭参观,并旁听审讯现场,不回避社会的阴暗和丑恶面,加深对社会的认识,正确面对非常正常死亡。

早早理解生命的本质和意义,他们通常能以坦然的态度面对自己和他人的逝世。比如有人会为自己举办“欢乐葬礼”,葬礼上请亲朋好友相聚,共同怀念过去一起度过的时光,思考人生的意义。

《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》剧照

在医院工作,由于医学的局限性、不确定性和临床的复杂性,我们见证了许多让医生、患者和家属不得不面对的告别。这些时刻往往都更为沉重。

①有的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把选择权交给了亲人,为了延长余下的时间,他们的亲人选择了再努努力,再做点什么,于是他们衣不蔽体,血管里流淌着各种化疗药物,喉咙里或者鼻子里插着管子,身体里留着各种针头,胸部被冰冷的仪器持续按压刺激……

②还有的人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患上了绝症,因为对于大多数临终患者的亲属,“告知坏消息,是一个难过的坎”,他们不知如何开口。于是这些人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,也没有机会可以完成未了的心愿,或至少好好地告别。

作为中德合作运营的市属公立医院,我们积极引进国外的经验。我们想,当人们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,如果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结束这一生的故事,他们应该更希望这个故事的最后几行是安宁。

三、这样的告别,也许是最好的告别

安宁疗护不以治疗为主,而是最大限度帮助患者减少痛苦,让他们安宁地、有尊严的死去。

自1967年英国的西塞莉·桑德斯女士在伦敦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所现代临终关怀医院之后,美国、澳大利亚、日本等多个国家和地区相继开展了临终关怀服务。我国也于1988年,正式开始临终关怀事业。直至2017年,国家卫生计生委颁布的《安宁疗护实践指南(试行)》中,正式将临终关怀、舒缓医疗、姑息治疗等统称为安宁疗护。

深圳市萨米医疗中心(深圳市第四人民医院)自建院之初就提倡“有温度”的医疗。我们是深圳较早一批开展安宁疗护的医疗机构。

临终之人也许想分享更多的人生记忆,也许想传授更多人生智慧和经验,也许想赠送自己一直珍惜的礼物,也许想确立自己的遗产,也许想与他人与自己和解,也许想确定留下的人继续好好的活着……而安宁疗护,就是在尽量减少他们躯体痛苦的前提下,尽量协助他们去完成这些事情,对于逝者、对于活着的人,这都是非常重要的生命内容。不论是临终之人,还是他们的亲人朋友,我们都希望在告别的时候,能够真诚的道谢、道歉、道爱、道别。

萨米医疗的安宁疗护见过这样的患者:

①父亲聊了很多,仿佛是把积攒一生的话都倾诉了出来

张叔是一位退役军人,因为脑瘤晚期住进医院,子女在几番纠结后,还是委婉告诉了父亲,但张叔的反应却令他们大吃一惊,平日严肃的他,在最后的十几天里,忽然变得十分健谈。原先,子女们只知道父亲当过兵,援过朝。现在,从父亲的讲述中,他们才得知,父亲的军旅鞋竟还穿过茂密葱郁的湘西丛林;登过皑皑雪山的青藏高原;走过落日孤烟的大漠戈壁……父亲还和家人聊了很多,仿佛是把积攒一生的话都倾诉了出来。

②他舒舒服服地睡下,从此再也没有醒来

王伯胆囊癌晚期,每天腹部疼痛的他,满是焦虑和担忧,饭都吃不下几口。后来,女儿将最后期限告诉了王伯,他心情反而好了许多,最后一个月,王伯拒绝任何延续治疗,他每天都在想吃什么,把之前爱吃的,舍不得吃的,都统统吃了一遍。直到有一天,他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经常做的面汤泡馍,女儿知道后,特意煮了一锅,王伯在狠狠吃了两大碗后,舒舒服服地睡下了,从此再也没有醒来。

张叔和王伯在放下的一瞬间,或许会有不舍。他们的亲属在永别的时刻,或许会经历悲痛。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,他们都没有遗憾。

《爱》剧照

陶渊明说过,“亲戚或余悲,他人亦已歌。死去何所道,托体同山阿。”肉体以另一种形式归于自然,火化后变成水和二氧化碳,随细雨飘下,或跨过山海、经历重重循环,以甘泉、微风、鲜花的形式,重新回到亲人的身边。

不过陶渊明只说对一半。人死了,肉体归于自然。精神,归于怀念他的人。写在最后的话:我们理解死亡所带来的痛苦,我们谈论死亡,并不是为了“必须乐观地接受死亡”,而是鼓励“对死亡多一个角度的理解”,从而“更好地活着”。